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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苑漫步|家乡石头的变奏曲
2021-08-26 18:46:41 来源:三晋传媒网

谨以此文献给家乡像石头一样坚强的父老乡亲……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——题记         

    沉香山下凤凰村,就是我的家乡。 
    
这里的人们勤劳,能吃苦,不怕累。
    这里的村里村外到处都是石头,每一块石头上都布满着乡亲们的酸甜苦辣。
    这里的石头与乡亲们在不同的时代弹奏着一首首不同风格的曲子。

    

    从记事起,我们就是玩着小石子儿长大的。至今对小石子儿的感觉还是那么亲切。我们会在村外的涧河里,挑选一些比较圆的大小合适的石子,做各种游戏,许多游戏的名称都不记得了。
    母亲们则挑一些更圆滑的,用来做石头饼。圆圆的石子儿在锅里翻动,传出来“哗啦哗啦”的声音,混合着饼的面香,清脆诱人,钩得我们肚子里的馋虫直往上爬,扔下正玩的游戏,径直跑回家中去了。

   

    石头在男人们手中,就像得到了第二次生命。随时随地会派上大用场,有时会面貌一新地出现在某个地方,发挥出大大的作用,有时会点石成金般地展现在某处,给人们带来美的享受。
    长点儿的石头叫条石,可以用来铺路、修水渠、架桥;大点儿的方石块做地基,垒墙,修护坡,甚至能圈成石头窑,这样的技术,现在看来真是难以想象,圆圆的窑顶石头是怎样圈上去的呢?
    有技术的还能挑选合适的石头,加工打磨一番,作成石凳、石枕、石臼、石巢、石磨、石碾等日常生活用品,还有健身用的石锁,更高级的则是雕刻出花鸟虫鱼、石狮、石马、石人等艺术品。

   

    这时候,村中时常响起的是“叮叮当当”的凿刻声,很清,很脆。还有人们建房修路铺石时的号子声,欢快有力。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,听起来那么悦耳,就像一首和谐快乐的轻音乐。
    村里有许多石巷,两边的石墙高高地矗立着,脚下是石条,排列整齐,磨得溜光。遇上雨季,墙上的石缝里会长满青苔,雨水滴在石头上闪闪发亮。走在这样的巷子里,伴着嘀嗒嘀嗒的雨声,不由人会想起戴望舒的《雨巷》:“我希望飘过/一个丁香一样的/结着愁怨的姑娘”。此情此景就像一首缠绵的江南小曲。

   

    不知什么时候,村里的喇叭叫喊:##水泥厂收石头了,##钱一吨。人们纷纷跑到村后的山坡里,开采了起来。人越来越多。
    山坡上沸腾了,石头窝子越来越多。到处是开采的声音:有大锤劈石的咣咣声,有放小炮开石的通通声,有放大炮炸山的轰轰声,有四轮拖拉机冲坡的突突声,场面那是相当的热闹。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,就像是一首令人亢奋的进行曲。
    打石头可不只是力气活儿,也有些技术含量。用的那个锤是桃锤,不是方锤,桃锤有尖儿,劈石头容易些。锤把儿也不是又粗又硬,而是细细的,软软的,是一种灌木枝,很有韧性,不怕反弹。抡铁锤时先要抓住靠锤的部分,举起来,看准了石头缝儿,“嘿——”,一锤下去,“咣——”,石头就开了。

   

    外乡人连抡锤都抡不起来,更别说开石了。
    这一点可是家乡人侃大山时的傲资。
    劈开石头后,就是装车。四轮车的车斗有一米二左右高,要先将碎石块用大簸箕锨装满车斗儿,再把石块垒到车斗儿四周,最高处也有一米七八,中间再填满碎石,装满一车,五六吨重,一天要装四五车。
    这样的苦,一般人根本受不了。
    还有放炮的,也有许多高手。只要有机会,比如村里红白事或下雨天,他们就会在一起切磋放炮的经验。高手儿讲到高兴时,流露出的语气,相当的自豪。听着的人,眼晴里全是佩服。
    炮可以分为大炮、小炮。小炮又分两种,一种把炸药放在石头顶上,叫明炮,一种放在石头下,叫暗炮。
    明炮声音亮,咣的一声,溅不起石子,但石头开了。好把式,胆大的,只是往后躲一躲。暗炮声音沉,嗵——,会溅起一些石子,人要躲得远点儿,藏到大石头后面,或者到石窝子外面去。技术高的放明炮,用的导火索非常短,这是他们互相比较的地方,用得越短显得技术越高,因为能节省一些。
    放大炮就更有水平了,为了放倒一批岩石,先在岩石根部找好炮眼,再往里掏,有时会掏十几米深,就是为了放更多的炸药,炸下更多的石块。洞很小很低,只能容下一个人爬着掏,把石块沙土掏出来,再填放炸药,有时会用上十几天的时间。
    一切准备好后,要安排人守住上山下山的路口,再对着山上山下,沟里沟外大声喊:“放炮喽——,放炮喽——”。
    这喊声就像唱山歌一样,粗犷嘹亮,在山沟里回音不绝。听到的人,不论在哪里,都会先停下手中的活儿,躲起来。

 

   “轰——”,一声巨响,山崩地裂,飞沙走石,有的会滚到山下的农田里,还有的会飞到村子里,震碎百姓的窗玻璃是常事。
    这样的炮声会经常在不同的石头窝子里响起。一声声炮响,震动着大地,也震颤着人们的心,震颤着村里的小学校,小课桌也不平静了。
    有的孩子成绩不好,有些厌学,才跟大人一说,大人就说,那就算了,回来给你买个四轮,跟我拉石头去。“老子打,儿子拉,一天能赚几百花。”
    四轮拖拉机是一个四轮头,拉个拖车。这种车谈不什么安全系数,拖车的刹车都是老乡们自制的,一开始,要一个人专门坐在拖车上,用双手使劲往上拉,后来发明成连杆式,遇到情况,司机把一只手伸到后面,抓住手柄死命往下压。

   

    山路也不好走,一弯又一弯,连拐带上,还有许多“狗头坡”,路边是深沟,尘土有半尺厚,路面像搓衣板,车在路上一上一下,一晃一晃的,司机坐在上面,随着这节奏,一摇一晃的,如在摇篮中一样。
    许多外地人想自己上去拉石头,走到半路都吓得掉头回去了。那些少年就干起这样的活计,每天还会比较谁拉的多,跑了几趟。
    
这些四轮拖拉机,就这样常年,爬行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,伴着“突突突”的声音,就像一个个音符在跳跃。
    石窝子的口子越来越大,白森森的,一个个排列在山坡上。

   

    男人们在一起常会说起谁怎么怎么受伤了,谁被怎么怎么炸死了,然后长叹一声,这石窝子就是吃人的口子。
    飞起的炮声中有时仿佛能看到血光,汉子的血肉被散落在山坡上。
    人们习惯了这种消失生命的方式,唏嘘一阵,停上几天,还是照旧,还是照旧在日出的时候走上山坡,抡起铁锤,点响土炮,端起石头,装满四轮,送到山下的厂子里,换取钞票。就像一首正在演奏的乐曲遇上几个休止符一样。
    村里的女人们还是照旧过着滋润的日子:早上打发男人们吃过饭,拿上中午的干粮上山,一天中就是聊聊家长里短,逛逛街,打打麻将,只需在晚上男人们回来之后,端上香喷喷的干炒面,让男人们美美的,咥上一顿。
   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年,也不知有多少少年早早地走进了,那吃人的以及人的明天的石窝子。人们陶醉其间,浑然不觉,就这样过着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”的日子。
    突然有一天,村里的喇叭读了一个通告,说严禁私采滥挖,严禁上山放炮等等。人们再不能上山去了。再后来,山下的厂子也停了,就连涧河里拣下的石头也没地儿要了。
    
人们都闲下来了,很不适应这种日子。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,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?
    山里静了,村里静了。那首令人们亢奋的曲子也静了。

   

    过了一段时间,山里又传出了声音,又有人开采了。但这次不再使用铁锤、炸药、小平车、小四轮,采石场里全都是现代化机械:挖掘机、破石机、大货车。轰隆隆的挖掘声,突突突的破石声,哗哗哗的装车声,听着就像一首雄壮的交响曲。
    这样的场子用不了多少人,村里大多数男人还是走上了外出务工的道路。
   “有一个美丽的传说/精美的石头会唱歌/它能给勇敢者以智慧/也能给善良者以欢乐……”
    这里的人们注定还将继续与石头的故事,这些故事将以什么样的曲调弹奏下去,也注定是他们和我们,必须共同思考的一个命题。(杨宏)

(责任编辑:张文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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